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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赵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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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光的离去让我猝不及防。尽管我知道他得的是要人性命的病,也尽管这之前的三个月去探望他时还讨论了生与死的问题,但见他表现出的一定能战胜疾病的坚定信心和眼睛里透出的平和心态,结合我查过了那么多痊愈的病例,我竟丝毫也没有认为他居然会这么早这么快的离去,抑或是内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死亡和他这样一个厚重的闪光的灵魂往一起联系。及至在八宝山的告别厅,见静卧于鲜花丛中的他的躯体,我眼前同时也浮现了他十几岁少年时那憨憨的神态。这才回过神来切实感受到了他已经离去。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心痛不已。

美光是我弟弟的发小,少年时抓鱼玩耍、跑步爬树以致淘气打架他们差不多都在一起。我们都出生并成长在长白山深处一个地图上不好找,名字土的直掉渣的小山沟里。他打小家境贫寒,很早父亲就去世了。他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男孩,他刚强的母亲以常人难以体会的辛苦和毅力将他和他的三个姐姐抚养长大培养成人。很难想象,在那个粮食和衣物靠定量的票证尚且也难以满足供应或者无钱购买的的年代里,家里没有了主要劳动力,让一大家子人活下来,他的母亲是怎么做到的。骨子里的要强、自尊、不服输、坚忍和豁达是母亲传给他的,也是他年少时与极其糟糕的生存环境争斗中养成的。

面对死亡淡定如斯,美光是我眼见的好汉。自打他到北京这20多年以来,知道我做事的单位纪律严明,太过敏感,也疏于与人交往,他轻易不找我,怕给我添乱。我知道他的企业上市以后他格外忙碌,也很少主动联系他,一年到头也就是见上个一回两回的面。但有一点是固定的,每逢春天,家乡的山野菜下来的时候他总是不忘让人送来点儿,抑或是松花江开江的小杂鱼,我家里每年也都能品尝到。秋天,家乡那边腌制的小咸菜,他也总想着给我带上一罐。咸菜,也是他的最爱。这不奇怪,年少时,玉米面的大饼子能吃饱就已经很知足,如果再加上美味的咸菜佐餐,那幸福感就爆棚了。口味是人在十几岁就固定了的。大饼子就咸菜是五、六十年代出生在穷山沟里的人最亲切也是最深刻的记忆。

过了一个寒暑,没了他的声音,我才猛然间想起打电话给他。那时,他刚从日本治病回来,不经意间说漏了嘴才让我知道他患的是癌症,而且已经发生了骨转移。我触碰他那由于放疗表面变得已经发黑而且很烫的小腿,眼圈泛红。他不住地宽慰我,似乎完全没把这个病放在眼里。我问他:“黑子,(这是他的小名)怕不怕死?”“有啥可怕的,自然规律,哪个能逃得了,再说了,咱这美国的名医看了,日本的医院也住了,北京的几家大医院也会了诊,这要是治不好,那还有谁能治好了”。说这话时他面带微笑。人说,三分治疗七分心态。我误以为有他这样的心态加上这么好的治疗条件,断然没有不好病的道理。殊不知,此时的他正紧锣密鼓地在为跟死神会面作着准备,为企业未来的发展布好了局,为家人和亲属以后的生活作了周到的安排,竟然还轻松愉快地拄着拐棍亲自到现场给自己选好了墓地。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告别这个世界。在我眼前故作漫不经心,其实是为了让包括我在内的亲朋好友别惦记他,别为他忧虑。

面对死亡,没有丝毫悲悲切切,没有丝毫磨磨叽叽,依然谈笑风生,镇定自若。这得有一个多么强大的内心!这等淡定,这等从容不迫,这等理性,这等胸襟,哪里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美光的杰出,还在于他超乎于一般人的悟性。是的,他年轻时读书不多,后来经过在职教育才取得了个经济管理的本科学历。为了养家他中学毕业就当了矿工,而且是最危险最劳累的“掘进工”。就是用铁制的簸箕把炸药嘣下来的矿石连同废石装进轨道车里,推到类似于电梯的罐笼里升井。矿井里阴冷潮湿,即使在夏天也要穿着棉工作服作业。别的工友一个班干下来巴不得快点升井下班,可他还有心情和精力一边干活一边琢磨矿石和废石的相互关联,观察矿脉的走向,从而推断矿点的位置和一定区域内矿石的储量。这是最原始也可能是最接地气的地质研究实践,没有理论。这个偏好,炼就了他判断矿产资源大致分布和是否具有可采性的一手绝活儿。

内蒙有个金矿,国有企业采了几十年,资源已经枯竭,几千职工端着碗没饭吃要求政府解决。政府正头疼的时候让他赶上了,他把几乎废弃的坑道都转了个遍,最后商定用几千万收购矿山,安置职工。他的朋友们都劝他别莽撞,这样收购会赔得最后连裤子都穿不上!谁劝都没用,他很坚定,只说“井下我都看过了,指定有玩意儿,值当干!”他做对了。不到一年,采出了残矿,再就业的工人薪酬比原来还高,困扰当地的老大难问题解决了,政府喜上眉梢,他的企业也稳定赢利。

吉林边疆有个金属矿,从清末开始采了一百来年,没了资源无奈只好破产。他也是,下到矿井把能到的角落都看了,又向已经下岗的一线工人和搞地质的技术人员请教,只论证了一个礼拜,他竟然决定收购。就连负责依法办理相应手续的当地官员都劝阻说“手续我们按规矩办,但要是赔个底儿掉你可别回头再来埋怨我们”。省里主管部门的专家也说,“那矿井里已经漫上水了,哪儿还有东西可挖,花大价钱买个废矿,肯定是个冤大头,这人脑子是不是也进水了。”

美光依然判断对了。排了一年的水,依托采矿、选矿和加工产业,打造出了一个像公园似的矿山小镇,养活了几千口子人,繁荣了县域经济,他的企业也成了州里的纳税大户。

他从一个交通闭塞的小山沟里走出来,没有现成的人脉,更没有根基,他也从来不会违心地去攀附于什么人而求得关照,正是有这般充满智慧和勇气、近乎化腐朽为神奇的操作,公司在他手里不断发展壮大,成立集团,挂牌上市。他在金属矿业开发领域也有了名气,还被选为中国黄金协会的副会长。业内人称他为中国的“黄金一哥”,是有道理的。他绝非浪得虚名。

质朴低调、善良侠义是美光为人做事的底色。他走了以后,一些媒体报道说他身价多少,在富豪榜上排名多少,人们尤其是我们家乡那边的熟人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么大的款。他从不炫富,倒不是担心露了家底儿树大招风,那是因为他不看重这些,是不是富豪他觉得无所谓。你看他穿的,朴素平常,合身就行,不求名牌;他吃的,非常简单,可口就行;就连他和家里人用的车也是安全就行,不求亮眼,不追时髦。如果把他放到一大群人里再让人从里边挑出富人,那挑剩下的人里肯定有他。黑黝黝的面庞,似懂非懂的若有所思的神情,有谁会把他和富豪往一块想,在人堆里他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但是,扶危济困,帮助他人,广行善事,他从来没有含糊过。不是他发达了有钱了才琢磨做善事,这是他的本性,骨子里固有的东西。在他还在山沟沟里当矿工的时候,街上见一衣衫褴褛的少年盲流,一交谈得知这孩子父母双亡,从山东一路乞讨流浪来的。那时,他自己尚且还没打过几个像样的饱嗝,可他生生从自己嘴里刨食再也没让这孩子挨过饿。后来,被他救助的盲流少年跟着他学了不少本事,也成了资产过亿,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那孩子也像亲大哥一样崇敬他,爱戴他。早年,他的一位小兄弟因做错了事欠下了不小的一笔债务,债主滋扰,还钱无望。是美光不动声色地把钱给还了,为朋友赢得了尊严,挽回了面子。他的这位受到感动和教育的兄弟也很争气,自此发奋图强,满满的正能量,也有很多耀眼的成就。我们家乡那个闭塞的山沟小镇,东西一条街,年久失修,排水不畅,七零八落,政府没钱修,当地国有企业一时没能力,美光得知后连眼都没眨一下,就把家里的积蓄拿出,修成了经久耐用的高标准水泥路。其实当时他自己资金也很紧张,正为并购融资伤脑筋。施工是当地国有企业和政府组织的,他不让人家声张,镇子里没有几个老百姓知道这事儿是他的功劳。只要能让他的邻里乡亲走在光溜溜的马路上,让行车不再受坑坑洼洼的颠簸之苦,他就觉得很满足,很高兴。功利的想法他不曾有过。

一位部队退休的军官老乡在追思他的时候感慨地说,“赵美光这人一生帮人无数,他作了好事,帮了谁,他转身就忘了,从来不图回报。他这一走给人留下了多少念想啊!”

美光走远了,他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宇宙的深处,飘向了天堂。在那里他依然熠熠生辉,闪烁着美丽的光!

笔者:云锦洋

退休公务员,吉林省桦甸市人,矿工出身,曾长期就职于某中央机关,与赵美光同乡。

2022年2月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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